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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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四月時不時還會下鵝毛大雪，葉八妹換上羽絨服，穿上雪地靴，帶上貂皮帽出門，今天她和葉國要跟著李東去找店鋪。
在他們來之前，李東托人找了四間店鋪，東南西北街各一間。
東街的店鋪在市區中心，可以買也可以租，買的話要一次性付清全款，租的話則要壓三年的抵押金。
東街店鋪的老板姓羅，是京都本地人，家裏有點背景，屬於第一批房地產商人。
羅老板四十歲左右，穿著一身仿唐服，國字臉，小眼睛，不管是睜著眼睛還是閉著眼睛他的眼睛都很小，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瞇成一條縫。
他經常擰著一個鳥籠子，偶爾也會抱一只貓出門，是典型的京都男人，渾身散發出慵懶的氣息。
葉八妹等人到的時候他正給貓摸肚子，他養的是一只黑白色的土貓，隨著他的雙手撓上它的肚皮，土貓舒服得瞇起眼睛，伸出舌頭舔了舔胡子。
“羅老板，久等了。”
李東蹲下摸了摸土貓道，他和羅老板打過幾次交道，又因為同是京都東圈的人，倆人有幾分交情，能得羅老板幾分面子。
羅老板一把將土貓抱了起來，一邊撈著土貓的脖子一邊站了起來。他朝葉八妹看了一眼，隨後扭頭看向葉國。
“他就是葉八妹？”
他皺起眉頭指向葉國，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明明是一個男人，怎麽會取了一個女人的名字，難道小時候不好養活？
老一輩傳下來說賤命好養活，以及男孩當女孩養好養活，比如有的人家回給自己的孩子取名為狗蛋，狗剩，狗皮等等，也有不足月出生的男孩取女孩的名字，比如大妹，幺妹，妞妞之類的。
葉國搖頭：“不是，我叫葉國，她才是葉八妹。”
葉國伸出右手，有意和羅老板握手。
羅老板瞥了他一眼，抱著貓一動不動，在他看來，葉國還不夠和他握手，要不是給李東面子，他今天早就和老友下棋去了，絕對不會出現在這裏吹風等人。
葉國被全然無視也不惱火，自然地放下手，扯了扯嘴角露出淺笑。
李東解圍道：“羅老板能帶我們進去參觀一下您的店鋪嗎？”
羅老板甩了李東一個‘給你面子’的眼神，然後轉身走在前面帶路。
李東小聲道：“八嬸子，阿國叔，羅老板性格比較孤僻，他沒有看不起你們的意思，還請你們多多包涵。”
葉八妹轉了轉眼睛，心想：我又不瞎，真看不起還是假孤僻她會看不出來麽？
葉國直接給了李東兩個字：呵呵。
店鋪約有六十平方米，帶隔間，隔間用簾子隔開。走進店鋪，一眼可以看到黑褐色的藥櫃，藥櫃占了大半個客廳，只留下一條狹窄的走道通往隔間。空氣中有淡淡的藥味，味道雖然很淡，但是仔細去聞可以聞到藥香味和藥櫃的木屑味揉雜在一起的奇怪味道。
葉八妹問“這裏以前是醫館？”
有藥櫃有隔間還有藥味，不難猜出這裏以前是醫館，而且通過整個店鋪的裝修，可以看出這是一間中醫館。
藥櫃上掛了幾串蜘蛛絲，屋子的角落位置有蟑螂之類的屍體，由此可以推測，這家店鋪已經關門很久了。
“藥櫃都在屋裏，這裏不是醫館是怎麽？”
羅老板不甚耐煩道，明眼人都看得出這裏曾經是醫館，還用得著問他，莫不是想要借此和他搭話？嘖，南下的人就是狡猾，忍了這麽久，狐貍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葉八妹不在意羅老板的語氣，走到門後，摸了摸門框。門框有幾道痕跡，很深，像是被利器所劃。
“這裏曾經出過事？”
她的話一出，李東和羅老板同時倒吸了一口氣。
羅老板看向李東，似乎在說：“你告訴她了？”
李東快速搖了搖頭，一副見了鬼的模樣，他還沒來得及高速葉八妹這間店鋪的事情。
久久等不到羅老板的回答，葉八妹接著問：“怎麽，真出過事？還是人命關天的事？”
羅老板嗯了一聲，淡淡道：“沒錯，七年前，這裏死了一個男人。”
葉國挪到葉八妹身後，無聲守護著她，葉八妹膽子很小，特別怕神神鬼鬼之類的事情。
葉八妹咽下口水，心裏打了個叉，哪怕是白送，她也不敢要這間店鋪。
她看向李東，用眼神問他：“你怎麽不早說？”
李東摸了摸鼻子，他是有事想告訴葉八妹來著，只是最近忙得不行，就把這件事情給忙忘了。
葉八妹硬著頭皮接著問：“七年前發生了什麽事情？”
“說來話長，七年前，這裏租給了一個姓黃的老中醫，老中醫醫術了得，而且他長了一副菩薩心腸，總是免費給窮苦人家把脈看診，有一天，店裏來了一位孕婦，懷胎九個多月，來了沒多久就要生了。老中醫醫術雖然了得，但他不是婦科聖手，不會接生，孩子腳想出來，卡住了，最後難產而死，一屍兩命。孕婦的男人一日之間沒了媳婦和孩子，大受打擊，精神失常，失手砍死了老中醫。”
羅老板說話很慢，咬字清晰，語調平平，如同一個第三者在講述當年的事情，不帶半點個人情感。
葉八妹聽得眉心蹙起，先是一屍兩命，再來是要了老中醫的命，數來數去，這間店鋪都該是出了三條人命才對，為什麽羅老板只說這裏死了一個男人？其中必有隱情。
她清了清嗓子接著問：“這裏有三條人命？”
話一問出口，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外面在下雪的關系，她總感覺後脖子毛骨悚然。
羅老板沒說話，一下又一下撫摸著土貓的肚子。
李東嘆了口氣，插話道：“八嬸子，羅老板在跟您開玩笑呢，這幾道刀痕是小偷撬門留下的。我忘了跟您提，這裏不遠處有一座荒山，那裏住了不少乞丐，他們時不時會過來這邊撬門偷東西，所以這邊很多商鋪都關門不開了，住在這裏的人家也大多搬到了其他地方住。”
葉八妹摸了摸鼻子，無語地瞥了羅老板一眼。
這人忒不靠譜，明知道她誤會了也不解釋，還故意說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誤導她，實在可惡！
羅老板得意一笑，雙眼明晃晃地諷刺葉八妹愚蠢。
太氣人了，葉八妹扭頭不去看他，直接和李東說話。
“公安不管嗎？”
這麽大條商業街，若是真出了小偷，公安不可不管。
李東撇了撇嘴巴：“公安倒是想管，只可惜有心無力。一來那邊的乞丐心眼特別多，他們通常結夥作案，有人放哨，有人接應，有人負責拿東西；二來他們嘴巴很緊，一問三不知，威逼利誘完全不管用；三來他們賴皮得很，根本不怕進局子，今天抓了，過幾天就得放出來，出來了照樣作案，煩不勝煩。”
葉國抱起手，不高興道：“那你還帶我們來這邊看店鋪？”
這不是害人麽，到底居心何在！
李東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打著哈哈道：“便宜啊，羅老板願意低價賣出或者出租這邊的商鋪。喏，這邊一連十幾間都是他家的商鋪。”
聽了李東的解釋，葉國知道自己誤會了李東，板著臉不說話。
葉八妹替葉國解釋道：“阿國沒別的意思，就是問問而已，你別放在心上啊。對了，我要是要買下這間店鋪的話，需要多少錢？”
價錢的事情李東做不了主，只好看向羅老板。
羅老板懶懶道：“你看著給。”
葉八妹心裏吐出一口老血，談生意最討厭遇到說‘隨便’、‘你覺得呢’、‘你開價’、‘看著給’之類的人，要她看著給，她要是說不給他能把店鋪給她麽？
簡直扯淡！
“羅老板，我真心誠意想買，您給個心裏價位吧？”
葉八妹柔和了語氣，笑瞇瞇看著羅老板。
羅老板還是那副‘愛談不談，不談滾蛋’的欠揍表情，懶洋洋掃了葉八妹一眼，淡淡道：“沒有。”
葉八妹憋了一口氣，推了李東一下。
李東明了，拉了羅老板到另外一邊密談，聊了一會，倆人勾肩搭背回來。
李東湊到葉八妹耳邊小聲道：“羅老板不差錢，您看著給吧。”
這是幾個意思？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葉八妹凝視著李東，一言難盡。
李東又道：“您就隨便給個數唄，羅老板願意賣咱們就買，他要是不願意賣，咱們另外再談。”
葉八妹總覺得羅老板和李東都不靠譜，這樣談生意，談個三天三夜也談不下來。
“羅老板有什麽愛好？”
她算是看出來了，羅老板就是個隨心所欲的主，她要想和他好好談生意，就得先隨了他的心，滿了他的意。
李東想了想，猶豫道：“下棋吧，羅老板象棋下的不錯。”
巧了，葉國象棋也下得不錯。
葉八妹挑起右邊眉毛，心裏有了主意。
“羅老板，聽說您象棋下得不錯，剛好阿國在下象棋方面也有點心得，要不你們下兩盤？”
大概是真的喜歡下象棋，聽到葉八妹提了象棋，羅老板擡頭看了看葉國，眼裏露出不屑。
葉國也道：“來兩盤？”
羅老板放下貓，任其跑開，懶懶道：“來兩盤就來兩盤。”
說著，他從衣兜裏拿出一副象棋，拉了凳子和椅子和葉國下了起來。
倆人棋逢對手，你吃了我的車，我吃了你的炮，你吃了我的馬，我吃了你的相，一來一往，下了半個小時，葉國險勝羅老板。
輸了棋，羅老板顯得有點急，擺好棋子道：“再來，這次我肯定贏你！”
葉國也道：“來就來，怕你不成。”
倆人這回下了一個小時，葉國再次險勝羅老板。羅老板棋藝不錯，起碼在他的棋友中，他的棋藝排得上前二。
一連輸了兩盤棋，他顯得有點焦躁。
“再來，我就不信這回你還能贏！”
羅老板擺好旗子，一改懶洋洋的模樣，好鬥氣勢全開。
葉國看了葉八妹一眼，葉八妹點了點頭，葉國搖頭道：“不下了，我們還要去其他地方看店鋪，再會。”
說著，葉國拉著葉八妹轉身，佯裝要離開。
羅老板難得棋逢對手，哪裏肯讓葉國離開，急忙上前去拉住葉國，說道：“別走啊，再下兩盤，下完再走。”
葉國為難道：“不下了，我們著急看店鋪。”
“不就是買店鋪麽，你們給個價，我這間店賣給你們。”
葉國扯開羅老板的手：“我看您並不是真心要賣店鋪，等您哪天想要賣了，咱們再來談吧。”
說著，他拉著葉八妹快步離開。看起來走得很快，其實走了很久都沒走出門口。
羅老板追了上去：“哎，別走啊，再下兩盤，你要是贏了，這店鋪白送給你！”
反正留著也賣不出去，白送出去也不心疼。
葉國停下腳步，回頭道：“當真？”
羅老板信誓旦旦：“當真！”
葉國捏了捏葉八妹的手掌心，葉八妹小聲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等著拿契約。”
葉國回了葉八妹一個‘等著瞧’的眼神，轉身去和羅老板下棋。
這回，倆人下了三盤棋，用時五個多小時，從早上下到下午兩點多，三盤棋，葉國贏了前兩盤，最後放水輸給羅老板一盤。
棋局三盤兩勝，葉國贏了兩盤，羅老板只贏了一盤，獲勝的是葉國。
下完三盤棋，羅老板如約豪爽道：“你贏了，這家店鋪是你的了。你是要現在去過戶還是改天再去。”
葉國看向葉八妹，任憑她做主。
葉八妹哪裏真的會白拿羅老板的店鋪，上前道：“今天去落戶吧，不過咱們不能白拿，錢還是要給。”
羅老板顯得不太高興：“說了白送就是白送，不用給錢。”
葉八妹堅持：“要的，您要是不收錢，我們拿得不放心。”
說完，她拿了三百塊錢出來，直接塞到羅老板手裏。
三百塊錢跟白拿沒什麽分別，也就葉八妹好意思把錢塞到羅老板手裏。
李東撇開視線，無法直視葉八妹的嘴臉。
羅老板也不嫌錢少，直接拿了錢塞進口袋裏，隨意道：“走吧，過戶去。”
一行人慢慢悠悠去了有關部門，提交了相關材料後，東街的店鋪落在了葉八妹的名下。
完事後，羅老板對葉國改觀不少，倆人頗有點相見恨晚，互為知己的意思。為了慶祝認識了葉國這麽一個棋藝高超的朋友，他邀請葉國等人去他家的飯館吃羊肉煲。
雖然冬天才是最適合吃羊肉煲的季節，但是現在畢竟下雪了，吃羊肉煲也算有意境。
一行人去飯館吃了羊肉煲，吃罷了飯後，葉八妹等人告別羅老板，叫了車直接去看南街的商鋪。
南街的商鋪位於郊區位置，是一位姓於老板的店鋪，於老板今年五十來歲，魔都人，最近準備舉家搬去魔都，所以要將京都的鋪面都賣了。
葉八妹等人到達店鋪門口的時候，於老板正在隔壁店鋪烤火，一邊打毛衣一邊和老太太聊天。
李東是通過別人介紹認識的於老板，倆人見過一次面，不算熟。
葉八妹和葉國在一旁等著，李東到隔壁去喊人。
過了不久，李東帶著於老板過來，雙方一碰面，於老板笑著將葉八妹和葉國打量了一番，先是看了看他們的穿著，見他們穿的是京都時下流行的衣裳，臉上的笑容真實了幾分。
“可算是把你們等到了，來來來，快進屋避避風。”
於老板十分熱情地招呼著葉八妹等人進屋，她家的店鋪不大，約莫三十來平方米，一眼能看到低。
因為要舉家搬遷，店鋪只賣不租，店鋪裏的東西被賣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不怎麽值錢的字畫。
葉八妹掃視一圈，見整個鋪面雖然不大，但還算幹凈，心裏有幾分滿意。不過滿意歸滿意，能不能買下來還要看於老板要價多少。
於老板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了三人中做主的是葉八妹，她走到葉八妹旁邊，笑道：“我家店鋪又大又寬敞，最主要的是這裏采光好，亮堂，不管是做生意還是轉手租給別人都很好。還有這些字畫，都是名家作品，收藏幾年，轉手出去能賺不少錢。”
葉八妹心裏唯有：呵呵二字。
騙傻子呢，這些字畫要是若是值錢的話，於老板怎麽可能不帶走。
葉八妹回了幾句場面，誇了句鋪面的位置好，說了句字畫寫得不錯。
雖然她的話不多，但於老板聽她只誇自家店鋪，完全不說自家店鋪哪裏不好，心下高興不已，覺得店鋪能賣出去。
聊了一會，倆人直奔主意，直接開始商談價格。
於老板開了大高價，喊出比正常價格高了三倍的價格，說完偷偷觀察葉八妹的臉色，希望她能按照她給出的價格買下店鋪。
葉八妹不太想買於老板的店鋪，店鋪的位置有點偏，短期內恐怕無法成為市中心，不太適合開店。
於是葉八妹委婉道：“太貴了，我買不起。”
於老板的笑容頓住，不過很快又重新揚起笑臉：“老姐妹，價格的事情好商量。”
葉八妹掃了李東一眼，讓他來和於老板洽談。
李東收到葉八妹的暗示，將價格壓到市價一下，一副‘我們就這個價格，你要是賣咱們就買，你要是不賣，咱們就走’的大爺模樣。
女人都是講價高手，深谙講價之道。於老板誤會了李東的意思，以為他在拿喬，假裝不想買自家店鋪，以此逼她降價。
她心想：我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讓你牽著鼻子走。
她沒搭理李東，隨意道：“你們要是有心要買就給個實價，不想買就算了。”
葉八妹道：“打擾了。”
說完，她拉著李東和葉國離開。
於老板扭頭假裝不介意，心裏卻數著數，數到十下還不見葉八妹等人轉身，心裏急了，趕緊追了出去。
等她追出去的時候，葉八妹等人已經走遠了，只留下背影。
和於老板聊了不過半個小時，眼看時間還不到五點鐘，葉八妹打算再去一家店鋪，他們還剩下西邊的店鋪和北邊的店鋪沒去。
西邊的店鋪距離比較近，走路去一個小時能到，坐車的話半個小時能到。北邊的店鋪比較遠，走路要一個多小時，坐車要將近一個小時，不過北邊那邊的店鋪離李東家比較近，半個小時左右的路程，看完店鋪後可以直接走路回家。
經過商量，三個人都選擇先去北邊的商鋪。北邊的鋪面在街道邊，雖然不是鬧市，但虛日的時候還算熱鬧。
店老板姓朱，三十歲左右，是個小夥子。他是李東的朋友，倆人因為一次合作認識，平時會約出去喝酒吃燒烤，關系處的還不錯。
朱老板長得憨實，看著像農民漢子，其實一家建築公司的老板，可謂是人不可貌相。
到達北邊的店鋪，朱老板迎了出來，直接給了李東一拳，抱怨道：“你小子又騙我，說了早上過來，結果等到現在才來。我不管，今晚烤串算你的。”
李東搭上朱老板的肩膀，無所謂道：“對不住了兄弟，前邊走了三家，耽誤了時間。今晚烤串去，管吃管喝，不吃撐了不許走。”
朱老板笑道：“你說的啊，到時候可別怪兄弟吃癟了你的荷包。”
李東拍了拍口袋：“剛發了工資，盡管吃，管夠！”
朱老板勾住李東的脖子將他夠了起來，李東抱著他的肥腰打了幾巴掌，倆人大鬧一番後才想起葉八妹和葉國似的看向他們兩個人。
朱老板笑瞇瞇道：“兄弟，給介紹一下。”
李東指向朱老板：“八嬸子、阿國叔，他是我兄弟，姓朱，你們喊他小朱就行。”
又指向葉八妹和葉國：“這是八嬸子，這是阿國叔，你和我同輩分，跟我喊嬸子和叔吧。”
朱老板喊了一聲‘八嬸子’又喊了一聲‘阿國叔’，表情很恭敬，臉上一直掛著憨笑。
李東隨意道：“兄弟，我之前和你提過八嬸子想要買鋪面開店，你領我們看看去？”
朱老板掃下頭發絲上的雪花瓣，爽快道：“走著，我家店鋪就在前面。”
所謂的前面就是上了直接往前走十米的地方，朱老板的店鋪有四十來平方米，以前是住房，裏面有竈臺和火炕。
店鋪的位置不太好，加上兩邊有樹木遮擋，整間屋子很暗，要開燈才能看清楚屋裏面的構造。
李東邊走邊道：“兩邊的樹都是他家種的，您要是將店鋪買下來了，兩邊的樹隨時可以砍，只是砍下來的樹得還給他家。”
葉國插話道：“砍了樹風水不好。”
葉八妹也道：“不止是樹，這個位置的風水都不好。”
李東讚同地點了點頭：“是不太好，這邊住人容易生病，所以老朱才會急著出手，想要將鋪面賣出去。”
葉國接話道：“便宜嗎？”
李東奸詐一笑：“特別便宜，不然我也不帶你們來這一趟。”
葉國抿唇：“便宜沒好貨，好貨不便宜，這店鋪買了沒用。”
葉八妹連連點頭：“買了確實沒用。”
李東了解，接話道：“行，那我回了他。”
他跨步往前走，走到朱老板旁邊和他聊了起來，倆人說了一會話，說完後一起走了回來。
朱老板嘆氣道：“真的不考慮？價格的事情好說。”
“我們想買亮堂一點的鋪面。”
葉八妹委婉道，看著朱老板那張憨厚的臉，她說不出重話。
朱老板不死心勸道：“我聽李東說你們想要開店鋪，其實這邊的位置不錯，人來人往，挺熱鬧，而且開店鋪人氣旺，開在這個地方也壓得住。”
葉八妹搖頭：“小了點，我們想買大一點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就沒有了繼續說下去的必要。
朱老板識趣地不再說話，拍了拍李東，和他聊了起來：“說好了啊，今晚喝酒烤串去。”
李東回拍了他一下，笑道：“行，今晚老地方見。”
幾個人轉身離開，走了半個小時路回到李東家，走進屋，葉八妹看到袁君和李東娘在看電視，葉國文和李東兒子在玩紙牌。
見葉八妹等人回來了，李東娘忙放下手上的東西，高聲道：“回來了啊，店鋪買著了嗎？”
她拿過葉八妹手上的衣服，隨手掛到衣架上。
“看了三間，買了一間，還有一間明天再去看。”
葉八妹挽著李東娘往屋裏走，屋裏燒著煤，整間屋子暖呼呼的，暖得讓人想睡覺。
李東媳婦給他們三個人一人倒了一杯姜茶，姜茶在煤火上燒得滾燙，一杯姜茶下肚，從喉嚨到小腹，全都熱乎乎的，不一會就被姜茶逼出了一身虛汗。
他們到家已經是晚上六點多鐘，天色將黑未黑，還能看到遠處隨風搖擺的松樹。
李東媳婦開始張羅晚飯，晚飯已經做好放在鍋裏熱著，等他們回來了正好開飯。
李東和朱老板約了喝酒烤串，喝了姜茶轉身又出門去了。
葉八妹幫忙李東媳婦擺飯，晚上吃的是火鍋，羊骨湯底，蘸料有辣椒、麻油、姜蔥蒜等等，小菜則是大白菜、豆腐、毛血旺之類的。
九個人圍著飯桌吃飯，葉八妹撈起一塊豆腐，吹了吹放進嘴裏，鍋裏有麻油，豆腐表面被麻油染得紅艷艷，放進嘴裏輕輕一吸，能吸出濃郁的羊骨頭。
一塊豆腐下肚，葉八妹打了個激靈，好吃得瞇上眼睛。
幾個人邊吃邊聊，李東娘問：“八妹，你們明天有什麽安排，要是沒有安排，我領著你們走走看看城裏去。”
葉八妹扒了一口飯：“明天要去西邊看店鋪，估計得下午才有時間。”
她扭頭看向袁君：“要不您領袁君和葉國文先去，約好地點，我們晚點再去找你們？”
袁君覺得這個主意好，她今天在李東家看了一天的電視，特別不得勁。李東娘雖然好客，但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住在別人家始終不太自在。
“我想去長城，我們早上去長城吧？”
袁君一臉期待地看著李東娘，來之前村裏人總和她念叨長城，還說什麽‘不到長城非好漢’，來都來了，她總得去長城當一回好漢。
李東娘為難起來，今天下雪了，明天不確定會不會下雪，要是下雪的話可不太適合去爬長城，一來下雪路滑，不好攀爬，二來她和袁君是老太婆，葉國文是小孩子，他們身子骨弱，腿腳不便利。
袁君見李東娘不說話，夾了快肉到她的碗裏，嘟嘴道：“去吧，去吧，我特別想去看長城。”
她扭頭問葉國文：“文文也很想去看對吧？”
葉國文連長城是什麽都不知道，哪裏會想要去看，只是袁君是他的‘老師’，老師說了想去看，他要是說不想去看恐怕不太好。
葉國文堅定地點了點頭，重重道：“嗯，我也想去看！”
李東娘不忍讓袁君和葉國文失望，咬牙道：“行，那咱們明天早上去一趟長城，要是下雪的話咱們就不爬，要是不下雪，咱們就上去看看。”
袁君和葉國文都高興不已，點頭如蒜。
葉八妹想了想道：“那我們在長城下集合？”
袁君道：“你不去爬長城？”
“沒時間，我要去西邊看店鋪。”
葉八妹無奈道，事情太多，她忙都忙不完，哪有時間去玩。
袁君一臉失望，沖她撒嬌道：“事情是忙不完的，要不你明天早上和我們去爬長城，完了再去西邊看店鋪？”
葉八妹一想也覺得可行，應了下來：“行吧，我看沒問題。”
接下來的時間，袁君興致勃勃地和李東娘聊起了爬長城的裝備，從衣服聊到吃的，從吃的聊到妝容，從妝容聊到升旗儀式。
吃完飯，袁君仍覺得意猶未盡，拉著李東娘繼續聊天。
葉八妹和葉國逛了一天，雙腿灌了鉛似的累得擡不起來。
倆人舀了水洗了洗腳便睡了，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一覺到天明，睡得死沈，連夢都沒做。
次日五點多，李東娘敲響房門，喊葉八妹等人起床洗漱、吃早飯。
葉八妹打著哈欠走出房門，左手拿著毛巾，右手拿著牙刷。
李東家有自來水，自來水的位置在廚房門口。昨天下了雪，今天又天色陰沈，自來水結了冰，流水流的不太暢快。
接了一水壺的水，葉八妹蹲在門口刷牙，自來水冷得很，含進嘴裏像刀子似的隔得牙齦直打顫。
葉八妹冷得手腳僵硬，一邊打著節拍，一邊快速刷牙。
李東娘跟她說過屋裏燒了熱水，可以用熱水刷牙，但葉八妹堅持用冷水，她記得有人說過用熱水刷牙不好。
刷完牙，草草吃了早飯便出發去爬長城。
長城不愧是長城，又長又有稱。站在長城腳下，望著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階梯，葉八妹想打退堂鼓。反正她上輩子被人背著上過一次長城，這輩子就不上去了。
她是想要在下面等袁君他們，但是葉國沒給她機會，當他看出她想多懶，不去怕長城的時候，直接拖著她往上爬。
葉國力氣大，幾乎是半拖半拽拉著葉八妹往上爬，倆人走在最前面，一口氣爬了一小半。
葉八妹累得直喘氣，彎著腰站不起來。
葉國則臉色不變，氣息平緩，一邊變化也沒有。
葉八妹喘出一口氣，拍著胸口道：“不爬了，你自己爬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說著，她扶著墻壁坐下，累得只想喘氣。
葉國一向拿她沒辦法，她說不爬了，他也不好逼著她繼續爬，他也看出來了，爬到這裏已經是葉八妹的極限了，她根本沒有力氣接著往上爬。
他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剝掉糖紙塞進嘴裏，笑道：“補充一下糖分。”
葉八妹的腮幫子被奶糖塞得鼓了起來，圓嘟嘟，像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用舌尖舔了舔奶糖，甜味順著舌尖反饋到整個味蕾，整個人為之一振，全身的毛孔舒張開來。
葉八妹拿起水壺喝了一口水，問道：“喝水嗎？”
葉國拿過水壺，就著她剛才喝水的地方喝了一口，喃喃道：“很甜。”
葉八妹一開始沒聽懂，不解道：“沒放糖也甜？難道京都的水質比咱們那邊好？”
葉國指了指壺口：“和京都的水質沒關系，主要是你喝過了，所以整壺水也跟著變臉。”
葉八妹暗罵葉國不要臉，臉色紅了個徹底，耳朵尖微微發燙。
她捶了葉國一拳，嗔道：“胡說八道！”
葉國呵呵笑著：“我說真的，因為你吃了大白兔奶糖，嘴裏有甜味，連帶著整壺水都甜了。”
葉八妹想罵他老不正經，但看他難得這麽高興，罵人的話堵在嘴裏說不出來。
她站了起來，對著遠處的群山‘啊啊啊啊’叫喚，隨著她的叫喊，心裏的暢快事和郁氣都叫了出來。
葉國站到她身後，抱著她的肩膀，感嘆道：“只有咱們兩個人真好。”
葉八妹撞了他一下，小聲道：“註意影響，這裏到處都是人，哪裏只有我們兩個人？”
葉國撅了撅嘴巴：“反正他們又不認識我們，管他呢！”
葉八妹一想也是，反正其他人又不認識他們，管他呢。
想明白這一點，她瞇起眼睛窩在葉國的懷裏，感受著他的心跳，一下、兩下，有節奏的，強有力的，隨著他的心跳而心跳。
過了一會，袁君等人終於跟了上來。遠遠的，葉國聽到了袁君等人說話的聲音，他立刻松開手，站到葉八妹旁邊。
葉八妹轉身看向下面，望著數不清的階梯，感嘆自己竟然一口氣爬上來了。
袁君拉著葉國文一步一步往上走，因為是小腳，每走一步都特別難。偏偏她脾氣倔強，非要爬上長城頂，怎麽勸都勸不住。
追上葉八妹和葉國，她叉著腰，喘著氣道：“你們爬得太快了，我們追都追不上。”
葉八妹過去拍了拍她的後背，擔憂地看向她的腳，見鞋子上面沒有染血，才松了一口氣道：“還能堅持嗎？”
袁君點了點頭，拿出手絹擦了擦脖子和額頭上的汗：“沒問題，你們先走吧，我帶著文文慢慢往上爬。”
葉八妹餵葉國文喝了一口水，看著他紅艷艷的臉頰，問道：“累嗎？”
葉國文端得一本正經，奶聲奶氣道：“不累。”
“要不要奶奶抱？”
葉國文顯得有點猶豫，他很累，累得完全不想動，但是小腳奶奶一直和他說要堅持，堅持追上奶奶他們，堅持爬上長城頂。
他偷偷看了袁君一眼，眨了眨眼睛，心裏閃過掙紮。
葉國過去一把抱起葉國文，在他的臉頰上吧唧了一口氣，逗他道：“鹹鹹的，我吃到了文文的汗水。”
葉國文推開葉國的腦袋，伸手摟住葉國的脖子，笑瞇瞇道：“出汗了，您看，一副都濕了。”
葉八妹怕他著涼，趕緊拿出手絹給他擦汗。他的後背積了一層薄汗，體溫有點熱。
歇了一會，葉八妹看向李東娘道：“咱們繼續往上爬？”
李東娘爬慣了長城，出了點汗，臉色有點紅。她喝了一口水：“爬吧，一鼓作氣爬上去。”
袁君挨著李東娘站著，擡頭往上看：“一鼓作氣爬上去怕是不成，起碼得歇上三五次。”
李東娘哈哈笑了起來：“你們就是缺少鍛煉，我們天天爬，一口氣爬上去完全不是問題。”
袁君豎起大拇指：“老姐姐身強體健啊！”
葉八妹笑道：“爬吧，爭取爬一半路程。”
葉八妹和葉國在前面開路，袁君拉著葉國文在最後面慢慢爬，李東娘時而跟上葉八妹的腳步，時而留在原地等袁君和葉國文。
等他們爬完全程已經是中午了，爬上長城是大工程，爬下長城同樣是大工程，一行人攙扶著，慢悠悠往下走。
袁君苦著臉，五官扭成一團：“長城爬一次就夠了，下回再也不來了。”
葉八妹價值不能再讚同了，爬一回長城簡直要了她的老命，下回再也不要來了！
下了長城，眾人餓得饑腸轆轆，雙眼放光。
李東娘帶他們去吃了手抓餅和豆汁，吃完了東西才算有了力氣說話。
下午，葉八妹和葉國去了和李東的約定好的地方，出發去西邊看店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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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來之前，李東托人找了四間店鋪，東南西北街各一間。
東街的店鋪在市區中心，可以買也可以租，買的話要一次性付清全款，租的話則要壓三年的抵押金。
東街店鋪的老板姓羅，是京都本地人，家裏有點背景，屬於第一批房地產商人。
羅老板四十歲左右，穿著一身仿唐服，國字臉，小眼睛，不管是睜著眼睛還是閉著眼睛他的眼睛都很小，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瞇成一條縫。
他經常擰著一個鳥籠子，偶爾也會抱一只貓出門，是典型的京都男人，渾身散發出慵懶的氣息。
葉八妹等人到的時候他正給貓摸肚子，他養的是一只黑白色的土貓，隨著他的雙手撓上它的肚皮，土貓舒服得瞇起眼睛，伸出舌頭舔了舔胡子。
“羅老板，久等了。”
李東蹲下摸了摸土貓道，他和羅老板打過幾次交道，又因為同是京都東圈的人，倆人有幾分交情，能得羅老板幾分面子。
羅老板一把將土貓抱了起來，一邊撈著土貓的脖子一邊站了起來。他朝葉八妹看了一眼，隨後扭頭看向葉國。
“他就是葉八妹？”
他皺起眉頭指向葉國，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明明是一個男人，怎麽會取了一個女人的名字，難道小時候不好養活？
老一輩傳下來說賤命好養活，以及男孩當女孩養好養活，比如有的人家回給自己的孩子取名為狗蛋，狗剩，狗皮等等，也有不足月出生的男孩取女孩的名字，比如大妹，幺妹，妞妞之類的。
葉國搖頭：“不是，我叫葉國，她才是葉八妹。”
葉國伸出右手，有意和羅老板握手。
羅老板瞥了他一眼，抱著貓一動不動，在他看來，葉國還不夠和他握手，要不是給李東面子，他今天早就和老友下棋去了，絕對不會出現在這裏吹風等人。
葉國被全然無視也不惱火，自然地放下手，扯了扯嘴角露出淺笑。
李東解圍道：“羅老板能帶我們進去參觀一下您的店鋪嗎？”
羅老板甩了李東一個‘給你面子’的眼神，然後轉身走在前面帶路。
李東小聲道：“八嬸子，阿國叔，羅老板性格比較孤僻，他沒有看不起你們的意思，還請你們多多包涵。”
葉八妹轉了轉眼睛，心想：我又不瞎，真看不起還是假孤僻她會看不出來麽？
葉國直接給了李東兩個字：呵呵。
店鋪約有六十平方米，帶隔間，隔間用簾子隔開。走進店鋪，一眼可以看到黑褐色的藥櫃，藥櫃占了大半個客廳，只留下一條狹窄的走道通往隔間。空氣中有淡淡的藥味，味道雖然很淡，但是仔細去聞可以聞到藥香味和藥櫃的木屑味揉雜在一起的奇怪味道。
葉八妹問“這裏以前是醫館？”
有藥櫃有隔間還有藥味，不難猜出這裏以前是醫館，而且通過整個店鋪的裝修，可以看出這是一間中醫館。
藥櫃上掛了幾串蜘蛛絲，屋子的角落位置有蟑螂之類的屍體，由此可以推測，這家店鋪已經關門很久了。
“藥櫃都在屋裏，這裏不是醫館是怎麽？”
羅老板不甚耐煩道，明眼人都看得出這裏曾經是醫館，還用得著問他，莫不是想要借此和他搭話？嘖，南下的人就是狡猾，忍了這麽久，狐貍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葉八妹不在意羅老板的語氣，走到門後，摸了摸門框。門框有幾道痕跡，很深，像是被利器所劃。
“這裏曾經出過事？”
她的話一出，李東和羅老板同時倒吸了一口氣。
羅老板看向李東，似乎在說：“你告訴她了？”
李東快速搖了搖頭，一副見了鬼的模樣，他還沒來得及高速葉八妹這間店鋪的事情。
久久等不到羅老板的回答，葉八妹接著問：“怎麽，真出過事？還是人命關天的事？”
羅老板嗯了一聲，淡淡道：“沒錯，七年前，這裏死了一個男人。”
葉國挪到葉八妹身後，無聲守護著她，葉八妹膽子很小，特別怕神神鬼鬼之類的事情。
葉八妹咽下口水，心裏打了個叉，哪怕是白送，她也不敢要這間店鋪。
她看向李東，用眼神問他：“你怎麽不早說？”
李東摸了摸鼻子，他是有事想告訴葉八妹來著，只是最近忙得不行，就把這件事情給忙忘了。
葉八妹硬著頭皮接著問：“七年前發生了什麽事情？”
“說來話長，七年前，這裏租給了一個姓黃的老中醫，老中醫醫術了得，而且他長了一副菩薩心腸，總是免費給窮苦人家把脈看診，有一天，店裏來了一位孕婦，懷胎九個多月，來了沒多久就要生了。老中醫醫術雖然了得，但他不是婦科聖手，不會接生，孩子腳想出來，卡住了，最後難產而死，一屍兩命。孕婦的男人一日之間沒了媳婦和孩子，大受打擊，精神失常，失手砍死了老中醫。”
羅老板說話很慢，咬字清晰，語調平平，如同一個第三者在講述當年的事情，不帶半點個人情感。
葉八妹聽得眉心蹙起，先是一屍兩命，再來是要了老中醫的命，數來數去，這間店鋪都該是出了三條人命才對，為什麽羅老板只說這裏死了一個男人？其中必有隱情。
她清了清嗓子接著問：“這裏有三條人命？”
話一問出口，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外面在下雪的關系，她總感覺後脖子毛骨悚然。
羅老板沒說話，一下又一下撫摸著土貓的肚子。
李東嘆了口氣，插話道：“八嬸子，羅老板在跟您開玩笑呢，這幾道刀痕是小偷撬門留下的。我忘了跟您提，這裏不遠處有一座荒山，那裏住了不少乞丐，他們時不時會過來這邊撬門偷東西，所以這邊很多商鋪都關門不開了，住在這裏的人家也大多搬到了其他地方住。”
葉八妹摸了摸鼻子，無語地瞥了羅老板一眼。
這人忒不靠譜，明知道她誤會了也不解釋，還故意說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誤導她，實在可惡！
羅老板得意一笑，雙眼明晃晃地諷刺葉八妹愚蠢。
太氣人了，葉八妹扭頭不去看他，直接和李東說話。
“公安不管嗎？”
這麽大條商業街，若是真出了小偷，公安不可不管。
李東撇了撇嘴巴：“公安倒是想管，只可惜有心無力。一來那邊的乞丐心眼特別多，他們通常結夥作案，有人放哨，有人接應，有人負責拿東西；二來他們嘴巴很緊，一問三不知，威逼利誘完全不管用；三來他們賴皮得很，根本不怕進局子，今天抓了，過幾天就得放出來，出來了照樣作案，煩不勝煩。”
葉國抱起手，不高興道：“那你還帶我們來這邊看店鋪？”
這不是害人麽，到底居心何在！
李東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打著哈哈道：“便宜啊，羅老板願意低價賣出或者出租這邊的商鋪。喏，這邊一連十幾間都是他家的商鋪。”
聽了李東的解釋，葉國知道自己誤會了李東，板著臉不說話。
葉八妹替葉國解釋道：“阿國沒別的意思，就是問問而已，你別放在心上啊。對了，我要是要買下這間店鋪的話，需要多少錢？”
價錢的事情李東做不了主，只好看向羅老板。
羅老板懶懶道：“你看著給。”
葉八妹心裏吐出一口老血，談生意最討厭遇到說‘隨便’、‘你覺得呢’、‘你開價’、‘看著給’之類的人，要她看著給，她要是說不給他能把店鋪給她麽？
簡直扯淡！
“羅老板，我真心誠意想買，您給個心裏價位吧？”
葉八妹柔和了語氣，笑瞇瞇看著羅老板。
羅老板還是那副‘愛談不談，不談滾蛋’的欠揍表情，懶洋洋掃了葉八妹一眼，淡淡道：“沒有。”
葉八妹憋了一口氣，推了李東一下。
李東明了，拉了羅老板到另外一邊密談，聊了一會，倆人勾肩搭背回來。
李東湊到葉八妹耳邊小聲道：“羅老板不差錢，您看著給吧。”
這是幾個意思？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葉八妹凝視著李東，一言難盡。
李東又道：“您就隨便給個數唄，羅老板願意賣咱們就買，他要是不願意賣，咱們另外再談。”
葉八妹總覺得羅老板和李東都不靠譜，這樣談生意，談個三天三夜也談不下來。
“羅老板有什麽愛好？”
她算是看出來了，羅老板就是個隨心所欲的主，她要想和他好好談生意，就得先隨了他的心，滿了他的意。
李東想了想，猶豫道：“下棋吧，羅老板象棋下的不錯。”
巧了，葉國象棋也下得不錯。
葉八妹挑起右邊眉毛，心裏有了主意。
“羅老板，聽說您象棋下得不錯，剛好阿國在下象棋方面也有點心得，要不你們下兩盤？”
大概是真的喜歡下象棋，聽到葉八妹提了象棋，羅老板擡頭看了看葉國，眼裏露出不屑。
葉國也道：“來兩盤？”
羅老板放下貓，任其跑開，懶懶道：“來兩盤就來兩盤。”
說著，他從衣兜裏拿出一副象棋，拉了凳子和椅子和葉國下了起來。
倆人棋逢對手，你吃了我的車，我吃了你的炮，你吃了我的馬，我吃了你的相，一來一往，下了半個小時，葉國險勝羅老板。
輸了棋，羅老板顯得有點急，擺好棋子道：“再來，這次我肯定贏你！”
葉國也道：“來就來，怕你不成。”
倆人這回下了一個小時，葉國再次險勝羅老板。羅老板棋藝不錯，起碼在他的棋友中，他的棋藝排得上前二。
一連輸了兩盤棋，他顯得有點焦躁。
“再來，我就不信這回你還能贏！”
羅老板擺好旗子，一改懶洋洋的模樣，好鬥氣勢全開。
葉國看了葉八妹一眼，葉八妹點了點頭，葉國搖頭道：“不下了，我們還要去其他地方看店鋪，再會。”
說著，葉國拉著葉八妹轉身，佯裝要離開。
羅老板難得棋逢對手，哪裏肯讓葉國離開，急忙上前去拉住葉國，說道：“別走啊，再下兩盤，下完再走。”
葉國為難道：“不下了，我們著急看店鋪。”
“不就是買店鋪麽，你們給個價，我這間店賣給你們。”
葉國扯開羅老板的手：“我看您並不是真心要賣店鋪，等您哪天想要賣了，咱們再來談吧。”
說著，他拉著葉八妹快步離開。看起來走得很快，其實走了很久都沒走出門口。
羅老板追了上去：“哎，別走啊，再下兩盤，你要是贏了，這店鋪白送給你！”
反正留著也賣不出去，白送出去也不心疼。
葉國停下腳步，回頭道：“當真？”
羅老板信誓旦旦：“當真！”
葉國捏了捏葉八妹的手掌心，葉八妹小聲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等著拿契約。”
葉國回了葉八妹一個‘等著瞧’的眼神，轉身去和羅老板下棋。
這回，倆人下了三盤棋，用時五個多小時，從早上下到下午兩點多，三盤棋，葉國贏了前兩盤，最後放水輸給羅老板一盤。
棋局三盤兩勝，葉國贏了兩盤，羅老板只贏了一盤，獲勝的是葉國。
下完三盤棋，羅老板如約豪爽道：“你贏了，這家店鋪是你的了。你是要現在去過戶還是改天再去。”
葉國看向葉八妹，任憑她做主。
葉八妹哪裏真的會白拿羅老板的店鋪，上前道：“今天去落戶吧，不過咱們不能白拿，錢還是要給。”
羅老板顯得不太高興：“說了白送就是白送，不用給錢。”
葉八妹堅持：“要的，您要是不收錢，我們拿得不放心。”
說完，她拿了三百塊錢出來，直接塞到羅老板手裏。
三百塊錢跟白拿沒什麽分別，也就葉八妹好意思把錢塞到羅老板手裏。
李東撇開視線，無法直視葉八妹的嘴臉。
羅老板也不嫌錢少，直接拿了錢塞進口袋裏，隨意道：“走吧，過戶去。”
一行人慢慢悠悠去了有關部門，提交了相關材料後，東街的店鋪落在了葉八妹的名下。
完事後，羅老板對葉國改觀不少，倆人頗有點相見恨晚，互為知己的意思。為了慶祝認識了葉國這麽一個棋藝高超的朋友，他邀請葉國等人去他家的飯館吃羊肉煲。
雖然冬天才是最適合吃羊肉煲的季節，但是現在畢竟下雪了，吃羊肉煲也算有意境。
一行人去飯館吃了羊肉煲，吃罷了飯後，葉八妹等人告別羅老板，叫了車直接去看南街的商鋪。
南街的商鋪位於郊區位置，是一位姓於老板的店鋪，於老板今年五十來歲，魔都人，最近準備舉家搬去魔都，所以要將京都的鋪面都賣了。
葉八妹等人到達店鋪門口的時候，於老板正在隔壁店鋪烤火，一邊打毛衣一邊和老太太聊天。
李東是通過別人介紹認識的於老板，倆人見過一次面，不算熟。
葉八妹和葉國在一旁等著，李東到隔壁去喊人。
過了不久，李東帶著於老板過來，雙方一碰面，於老板笑著將葉八妹和葉國打量了一番，先是看了看他們的穿著，見他們穿的是京都時下流行的衣裳，臉上的笑容真實了幾分。
“可算是把你們等到了，來來來，快進屋避避風。”
於老板十分熱情地招呼著葉八妹等人進屋，她家的店鋪不大，約莫三十來平方米，一眼能看到低。
因為要舉家搬遷，店鋪只賣不租，店鋪裏的東西被賣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不怎麽值錢的字畫。
葉八妹掃視一圈，見整個鋪面雖然不大，但還算幹凈，心裏有幾分滿意。不過滿意歸滿意，能不能買下來還要看於老板要價多少。
於老板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了三人中做主的是葉八妹，她走到葉八妹旁邊，笑道：“我家店鋪又大又寬敞，最主要的是這裏采光好，亮堂，不管是做生意還是轉手租給別人都很好。還有這些字畫，都是名家作品，收藏幾年，轉手出去能賺不少錢。”
葉八妹心裏唯有：呵呵二字。
騙傻子呢，這些字畫要是若是值錢的話，於老板怎麽可能不帶走。
葉八妹回了幾句場面，誇了句鋪面的位置好，說了句字畫寫得不錯。
雖然她的話不多，但於老板聽她只誇自家店鋪，完全不說自家店鋪哪裏不好，心下高興不已，覺得店鋪能賣出去。
聊了一會，倆人直奔主意，直接開始商談價格。
於老板開了大高價，喊出比正常價格高了三倍的價格，說完偷偷觀察葉八妹的臉色，希望她能按照她給出的價格買下店鋪。
葉八妹不太想買於老板的店鋪，店鋪的位置有點偏，短期內恐怕無法成為市中心，不太適合開店。
於是葉八妹委婉道：“太貴了，我買不起。”
於老板的笑容頓住，不過很快又重新揚起笑臉：“老姐妹，價格的事情好商量。”
葉八妹掃了李東一眼，讓他來和於老板洽談。
李東收到葉八妹的暗示，將價格壓到市價一下，一副‘我們就這個價格，你要是賣咱們就買，你要是不賣，咱們就走’的大爺模樣。
女人都是講價高手，深谙講價之道。於老板誤會了李東的意思，以為他在拿喬，假裝不想買自家店鋪，以此逼她降價。
她心想：我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讓你牽著鼻子走。
她沒搭理李東，隨意道：“你們要是有心要買就給個實價，不想買就算了。”
葉八妹道：“打擾了。”
說完，她拉著李東和葉國離開。
於老板扭頭假裝不介意，心裏卻數著數，數到十下還不見葉八妹等人轉身，心裏急了，趕緊追了出去。
等她追出去的時候，葉八妹等人已經走遠了，只留下背影。
和於老板聊了不過半個小時，眼看時間還不到五點鐘，葉八妹打算再去一家店鋪，他們還剩下西邊的店鋪和北邊的店鋪沒去。
西邊的店鋪距離比較近，走路去一個小時能到，坐車的話半個小時能到。北邊的店鋪比較遠，走路要一個多小時，坐車要將近一個小時，不過北邊那邊的店鋪離李東家比較近，半個小時左右的路程，看完店鋪後可以直接走路回家。
經過商量，三個人都選擇先去北邊的商鋪。北邊的鋪面在街道邊，雖然不是鬧市，但虛日的時候還算熱鬧。
店老板姓朱，三十歲左右，是個小夥子。他是李東的朋友，倆人因為一次合作認識，平時會約出去喝酒吃燒烤，關系處的還不錯。
朱老板長得憨實，看著像農民漢子，其實一家建築公司的老板，可謂是人不可貌相。
到達北邊的店鋪，朱老板迎了出來，直接給了李東一拳，抱怨道：“你小子又騙我，說了早上過來，結果等到現在才來。我不管，今晚烤串算你的。”
李東搭上朱老板的肩膀，無所謂道：“對不住了兄弟，前邊走了三家，耽誤了時間。今晚烤串去，管吃管喝，不吃撐了不許走。”
朱老板笑道：“你說的啊，到時候可別怪兄弟吃癟了你的荷包。”
李東拍了拍口袋：“剛發了工資，盡管吃，管夠！”
朱老板勾住李東的脖子將他夠了起來，李東抱著他的肥腰打了幾巴掌，倆人大鬧一番後才想起葉八妹和葉國似的看向他們兩個人。
朱老板笑瞇瞇道：“兄弟，給介紹一下。”
李東指向朱老板：“八嬸子、阿國叔，他是我兄弟，姓朱，你們喊他小朱就行。”
又指向葉八妹和葉國：“這是八嬸子，這是阿國叔，你和我同輩分，跟我喊嬸子和叔吧。”
朱老板喊了一聲‘八嬸子’又喊了一聲‘阿國叔’，表情很恭敬，臉上一直掛著憨笑。
李東隨意道：“兄弟，我之前和你提過八嬸子想要買鋪面開店，你領我們看看去？”
朱老板掃下頭發絲上的雪花瓣，爽快道：“走著，我家店鋪就在前面。”
所謂的前面就是上了直接往前走十米的地方，朱老板的店鋪有四十來平方米，以前是住房，裏面有竈臺和火炕。
店鋪的位置不太好，加上兩邊有樹木遮擋，整間屋子很暗，要開燈才能看清楚屋裏面的構造。
李東邊走邊道：“兩邊的樹都是他家種的，您要是將店鋪買下來了，兩邊的樹隨時可以砍，只是砍下來的樹得還給他家。”
葉國插話道：“砍了樹風水不好。”
葉八妹也道：“不止是樹，這個位置的風水都不好。”
李東讚同地點了點頭：“是不太好，這邊住人容易生病，所以老朱才會急著出手，想要將鋪面賣出去。”
葉國接話道：“便宜嗎？”
李東奸詐一笑：“特別便宜，不然我也不帶你們來這一趟。”
葉國抿唇：“便宜沒好貨，好貨不便宜，這店鋪買了沒用。”
葉八妹連連點頭：“買了確實沒用。”
李東了解，接話道：“行，那我回了他。”
他跨步往前走，走到朱老板旁邊和他聊了起來，倆人說了一會話，說完後一起走了回來。
朱老板嘆氣道：“真的不考慮？價格的事情好說。”
“我們想買亮堂一點的鋪面。”
葉八妹委婉道，看著朱老板那張憨厚的臉，她說不出重話。
朱老板不死心勸道：“我聽李東說你們想要開店鋪，其實這邊的位置不錯，人來人往，挺熱鬧，而且開店鋪人氣旺，開在這個地方也壓得住。”
葉八妹搖頭：“小了點，我們想買大一點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就沒有了繼續說下去的必要。
朱老板識趣地不再說話，拍了拍李東，和他聊了起來：“說好了啊，今晚喝酒烤串去。”
李東回拍了他一下，笑道：“行，今晚老地方見。”
幾個人轉身離開，走了半個小時路回到李東家，走進屋，葉八妹看到袁君和李東娘在看電視，葉國文和李東兒子在玩紙牌。
見葉八妹等人回來了，李東娘忙放下手上的東西，高聲道：“回來了啊，店鋪買著了嗎？”
她拿過葉八妹手上的衣服，隨手掛到衣架上。
“看了三間，買了一間，還有一間明天再去看。”
葉八妹挽著李東娘往屋裏走，屋裏燒著煤，整間屋子暖呼呼的，暖得讓人想睡覺。
李東媳婦給他們三個人一人倒了一杯姜茶，姜茶在煤火上燒得滾燙，一杯姜茶下肚，從喉嚨到小腹，全都熱乎乎的，不一會就被姜茶逼出了一身虛汗。
他們到家已經是晚上六點多鐘，天色將黑未黑，還能看到遠處隨風搖擺的松樹。
李東媳婦開始張羅晚飯，晚飯已經做好放在鍋裏熱著，等他們回來了正好開飯。
李東和朱老板約了喝酒烤串，喝了姜茶轉身又出門去了。
葉八妹幫忙李東媳婦擺飯，晚上吃的是火鍋，羊骨湯底，蘸料有辣椒、麻油、姜蔥蒜等等，小菜則是大白菜、豆腐、毛血旺之類的。
九個人圍著飯桌吃飯，葉八妹撈起一塊豆腐，吹了吹放進嘴裏，鍋裏有麻油，豆腐表面被麻油染得紅艷艷，放進嘴裏輕輕一吸，能吸出濃郁的羊骨頭。
一塊豆腐下肚，葉八妹打了個激靈，好吃得瞇上眼睛。
幾個人邊吃邊聊，李東娘問：“八妹，你們明天有什麽安排，要是沒有安排，我領著你們走走看看城裏去。”
葉八妹扒了一口飯：“明天要去西邊看店鋪，估計得下午才有時間。”
她扭頭看向袁君：“要不您領袁君和葉國文先去，約好地點，我們晚點再去找你們？”
袁君覺得這個主意好，她今天在李東家看了一天的電視，特別不得勁。李東娘雖然好客，但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住在別人家始終不太自在。
“我想去長城，我們早上去長城吧？”
袁君一臉期待地看著李東娘，來之前村裏人總和她念叨長城，還說什麽‘不到長城非好漢’，來都來了，她總得去長城當一回好漢。
李東娘為難起來，今天下雪了，明天不確定會不會下雪，要是下雪的話可不太適合去爬長城，一來下雪路滑，不好攀爬，二來她和袁君是老太婆，葉國文是小孩子，他們身子骨弱，腿腳不便利。
袁君見李東娘不說話，夾了快肉到她的碗裏，嘟嘴道：“去吧，去吧，我特別想去看長城。”
她扭頭問葉國文：“文文也很想去看對吧？”
葉國文連長城是什麽都不知道，哪裏會想要去看，只是袁君是他的‘老師’，老師說了想去看，他要是說不想去看恐怕不太好。
葉國文堅定地點了點頭，重重道：“嗯，我也想去看！”
李東娘不忍讓袁君和葉國文失望，咬牙道：“行，那咱們明天早上去一趟長城，要是下雪的話咱們就不爬，要是不下雪，咱們就上去看看。”
袁君和葉國文都高興不已，點頭如蒜。
葉八妹想了想道：“那我們在長城下集合？”
袁君道：“你不去爬長城？”
“沒時間，我要去西邊看店鋪。”
葉八妹無奈道，事情太多，她忙都忙不完，哪有時間去玩。
袁君一臉失望，沖她撒嬌道：“事情是忙不完的，要不你明天早上和我們去爬長城，完了再去西邊看店鋪？”
葉八妹一想也覺得可行，應了下來：“行吧，我看沒問題。”
接下來的時間，袁君興致勃勃地和李東娘聊起了爬長城的裝備，從衣服聊到吃的，從吃的聊到妝容，從妝容聊到升旗儀式。
吃完飯，袁君仍覺得意猶未盡，拉著李東娘繼續聊天。
葉八妹和葉國逛了一天，雙腿灌了鉛似的累得擡不起來。
倆人舀了水洗了洗腳便睡了，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一覺到天明，睡得死沈，連夢都沒做。
次日五點多，李東娘敲響房門，喊葉八妹等人起床洗漱、吃早飯。
葉八妹打著哈欠走出房門，左手拿著毛巾，右手拿著牙刷。
李東家有自來水，自來水的位置在廚房門口。昨天下了雪，今天又天色陰沈，自來水結了冰，流水流的不太暢快。
接了一水壺的水，葉八妹蹲在門口刷牙，自來水冷得很，含進嘴裏像刀子似的隔得牙齦直打顫。
葉八妹冷得手腳僵硬，一邊打著節拍，一邊快速刷牙。
李東娘跟她說過屋裏燒了熱水，可以用熱水刷牙，但葉八妹堅持用冷水，她記得有人說過用熱水刷牙不好。
刷完牙，草草吃了早飯便出發去爬長城。
長城不愧是長城，又長又有稱。站在長城腳下，望著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階梯，葉八妹想打退堂鼓。反正她上輩子被人背著上過一次長城，這輩子就不上去了。
她是想要在下面等袁君他們，但是葉國沒給她機會，當他看出她想多懶，不去怕長城的時候，直接拖著她往上爬。
葉國力氣大，幾乎是半拖半拽拉著葉八妹往上爬，倆人走在最前面，一口氣爬了一小半。
葉八妹累得直喘氣，彎著腰站不起來。
葉國則臉色不變，氣息平緩，一邊變化也沒有。
葉八妹喘出一口氣，拍著胸口道：“不爬了，你自己爬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說著，她扶著墻壁坐下，累得只想喘氣。
葉國一向拿她沒辦法，她說不爬了，他也不好逼著她繼續爬，他也看出來了，爬到這裏已經是葉八妹的極限了，她根本沒有力氣接著往上爬。
他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剝掉糖紙塞進嘴裏，笑道：“補充一下糖分。”
葉八妹的腮幫子被奶糖塞得鼓了起來，圓嘟嘟，像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用舌尖舔了舔奶糖，甜味順著舌尖反饋到整個味蕾，整個人為之一振，全身的毛孔舒張開來。
葉八妹拿起水壺喝了一口水，問道：“喝水嗎？”
葉國拿過水壺，就著她剛才喝水的地方喝了一口，喃喃道：“很甜。”
葉八妹一開始沒聽懂，不解道：“沒放糖也甜？難道京都的水質比咱們那邊好？”
葉國指了指壺口：“和京都的水質沒關系，主要是你喝過了，所以整壺水也跟著變臉。”
葉八妹暗罵葉國不要臉，臉色紅了個徹底，耳朵尖微微發燙。
她捶了葉國一拳，嗔道：“胡說八道！”
葉國呵呵笑著：“我說真的，因為你吃了大白兔奶糖，嘴裏有甜味，連帶著整壺水都甜了。”
葉八妹想罵他老不正經，但看他難得這麽高興，罵人的話堵在嘴裏說不出來。
她站了起來，對著遠處的群山‘啊啊啊啊’叫喚，隨著她的叫喊，心裏的暢快事和郁氣都叫了出來。
葉國站到她身後，抱著她的肩膀，感嘆道：“只有咱們兩個人真好。”
葉八妹撞了他一下，小聲道：“註意影響，這裏到處都是人，哪裏只有我們兩個人？”
葉國撅了撅嘴巴：“反正他們又不認識我們，管他呢！”
葉八妹一想也是，反正其他人又不認識他們，管他呢。
想明白這一點，她瞇起眼睛窩在葉國的懷裏，感受著他的心跳，一下、兩下，有節奏的，強有力的，隨著他的心跳而心跳。
過了一會，袁君等人終於跟了上來。遠遠的，葉國聽到了袁君等人說話的聲音，他立刻松開手，站到葉八妹旁邊。
葉八妹轉身看向下面，望著數不清的階梯，感嘆自己竟然一口氣爬上來了。
袁君拉著葉國文一步一步往上走，因為是小腳，每走一步都特別難。偏偏她脾氣倔強，非要爬上長城頂，怎麽勸都勸不住。
追上葉八妹和葉國，她叉著腰，喘著氣道：“你們爬得太快了，我們追都追不上。”
葉八妹過去拍了拍她的後背，擔憂地看向她的腳，見鞋子上面沒有染血，才松了一口氣道：“還能堅持嗎？”
袁君點了點頭，拿出手絹擦了擦脖子和額頭上的汗：“沒問題，你們先走吧，我帶著文文慢慢往上爬。”
葉八妹餵葉國文喝了一口水，看著他紅艷艷的臉頰，問道：“累嗎？”
葉國文端得一本正經，奶聲奶氣道：“不累。”
“要不要奶奶抱？”
葉國文顯得有點猶豫，他很累，累得完全不想動，但是小腳奶奶一直和他說要堅持，堅持追上奶奶他們，堅持爬上長城頂。
他偷偷看了袁君一眼，眨了眨眼睛，心裏閃過掙紮。
葉國過去一把抱起葉國文，在他的臉頰上吧唧了一口氣，逗他道：“鹹鹹的，我吃到了文文的汗水。”
葉國文推開葉國的腦袋，伸手摟住葉國的脖子，笑瞇瞇道：“出汗了，您看，一副都濕了。”
葉八妹怕他著涼，趕緊拿出手絹給他擦汗。他的後背積了一層薄汗，體溫有點熱。
歇了一會，葉八妹看向李東娘道：“咱們繼續往上爬？”
李東娘爬慣了長城，出了點汗，臉色有點紅。她喝了一口水：“爬吧，一鼓作氣爬上去。”
袁君挨著李東娘站著，擡頭往上看：“一鼓作氣爬上去怕是不成，起碼得歇上三五次。”
李東娘哈哈笑了起來：“你們就是缺少鍛煉，我們天天爬，一口氣爬上去完全不是問題。”
袁君豎起大拇指：“老姐姐身強體健啊！”
葉八妹笑道：“爬吧，爭取爬一半路程。”
葉八妹和葉國在前面開路，袁君拉著葉國文在最後面慢慢爬，李東娘時而跟上葉八妹的腳步，時而留在原地等袁君和葉國文。
等他們爬完全程已經是中午了，爬上長城是大工程，爬下長城同樣是大工程，一行人攙扶著，慢悠悠往下走。
袁君苦著臉，五官扭成一團：“長城爬一次就夠了，下回再也不來了。”
葉八妹價值不能再讚同了，爬一回長城簡直要了她的老命，下回再也不要來了！
下了長城，眾人餓得饑腸轆轆，雙眼放光。
李東娘帶他們去吃了手抓餅和豆汁，吃完了東西才算有了力氣說話。
下午，葉八妹和葉國去了和李東的約定好的地方，出發去西邊看店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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